忆梦华叔叔

万伯翱忆原国家体委主任李梦华：宽宏大量！提拔打自己嘴巴的人

作者：万伯翱

在和癌症进行十多年顽强斗争后，梦华叔叔终于在2010年11月9日以88岁高龄永远地西去，但他宽大为怀、公而忘私的形象却永远活在广大体育工作者心中。

弥留之际的一年多里，晚期癌细胞加快扩散，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他清楚来日不多，但他老人家还像过去一样，豁达而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照样常看《中国体育报》、《中国钓鱼》杂志。

老体育工作者都颂扬他从不居功自傲，不为名利所动。“文革”中作为国家体委副主任，李梦华叔叔也是逃不过造反派无休止的批判斗争。作为忠实执行邓小平和贺龙“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他，实际上是出身河北平山县的一个贫苦孩子。至今他的家乡西柏坡，纪念馆中还有一幅小青年李梦华在台下聆听刘少奇讲解中国第一个土地大法的黑白照片。

1967年年初，“四人帮”煽起了“狠批贺龙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在体委的黑班子”的歪风，大字报贴满国家体委办公楼的走廊和办公室。1968年，造反派在北京体育馆召开体育界几千人批斗大会，这种暴风雨似的袭击，使这位16岁走上革命道路，1938年入党的老同志深为中国体育事业担忧。这种大批判还不够给他抹黑，又在现在的训练局礼堂进行“面对面内部深挖猛批”(此时的李梦华副主任还兼任训练系——即训练局党委书记)。造反派称李梦华为贺龙、荣高棠的“黑高参”，破坏体育事业的罪魁祸首，喊出“打到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李梦华”的口号，在狂呼乱叫中，一身穿运动服的弱冠青年运动员，突然冲向弯腰低头的李梦华就是一个大嘴巴，李梦华还未看清是谁，就又被两个造反派踢弯了腿，摁下了头，霎时两耳轰鸣，眼冒金星。回到家里右耳还是轰鸣不止，最后发现此耳已经穿孔，刚刚不惑之年就失聪了！

1973年小平同志再次复出，为扭转体育界混乱局面，小平电话给当时主管体育的副总理陈锡联下达了命令：“要坚决排除‘四人帮’的干扰，你再不恢复李梦华同志工作，我就亲自去国家体委宣布解放李梦华同志！”第二天，陈即在体委干部大会上宣布中央决定，解放李梦华同志。安排他协助体委军管会主任曹诚、副主任李晴川(后曾任驻朝大使)工作。一天，李梦华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突然一位二十几岁青年轻轻叩门，进来后深深地鞠躬并说：“李主任我十分对不起您，我少年无知，受‘四人帮’毒害，那个上台打您耳光的青年就是我，请您处分我吧！”梦华惊讶地说了声：“是你？！”随后忙让他坐下，还让秘书给他泡了一杯新茶。青年紧张的心情顿消，泪花四溅。梦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人谁不犯错误，知错改错就好，回去放下包袱好好工作，党组织会对你既往不咎！”

青年回去后真是“放下了包袱，开动了机器”，后来不断奋发进步，带领中国男女体操队屡建奇功，亚运会、奥运会赛场夺取了很多金银铜牌，后来李主任还把他提升为中心主任，还当选了全国政协委员。当时身为中央组织部长的胡耀邦知道了此事，表扬道：“好，梦华有无产阶级革命者的胸怀，像个老同志呀！”

梦华同志不计前嫌已成为佳话，1977年至1978年，他和王猛主任一起主抓拨乱反正，迅速恢复国家队正规训练，同时选拔有能力的业务干部。当时有一“造反派小将”，李老专门约她到办公室，当面撕毁了“文革”中有关她的造反材料，对她说“好好工作吧，不要有后顾之忧。”这位一时受“四人帮”蒙蔽的青年喜极而泣，一直努力工作。

退下国家体委主任、中共中央委员和全国政协常委后，梦华同志也不再登体委办公楼他的办公室了，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也从不发言。他说：“我就是退下来的一位老党员、老体育工作者，让一线同志多讲，我不要影响他们的工作！”但他一直发挥着余热。比如我原来所在的中国体育杂志社里的任何一项有意义的创收活动，他都积极参加。他总是这样对我说：“报刊有困难，我和他们一起活动，有收益就能减少国家负担！”

从书法的角度来看他的毛笔字不算好，但也是“名人书法”呀。我们举办的很多活动，都有他老人家留下的珍贵墨宝。全国新闻界网球大赛这样业余性质的比赛，一线领导很少来。每每请他，他都乐意参加新闻发布会和开幕式，而且还拿起毛笔为大赛题写苍劲的“文坛妙手、网坛健儿”等题词以鼓励全民健身运动。

对于《中国钓鱼》举行的各种名人比赛，梦华总是以一位老渔翁身姿，偕夫人牟阿姨，不顾年老辛苦，又是垂钓又是为获奖者发奖，给文体、军界钓手们都留下了难忘印象。

李老西去了，作为一个体育工作者，我的心很沉痛，他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他从谏如流、宽宏大量的高尚情操永远值得后人学习。安息吧李老，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2011年11月于北京苹花书屋）